消防員千字文追悼殉職同袍 網民：呢種痛係不能言喻嘅痛
撰文：浩德 ｜ 圖片：中新社、新傳媒資料室、unsplash、Facebook截圖 ｜資料來源：消防員的告白Fb
消防員發文追悼殉職同袍
日前Facebook群組「消防員的告白」發表了一條新帖，內容是以一消防員出文描述自己經歷同袍殉職時的心路歷程。
文章以事主第一身感受回憶同袍殉職當日發生的所有畫面，與及記錄當時自己的心情。
字裡行間流露出事主心中的悲痛與對生命脆弱的無奈。
看過文章後的網友，深表難過，無不動容。
以下為「消防員的告白」原文內容：
乘的士前往醫院的那段路，我一直努力想像這只是一場噩夢。那種超現實的觸感、極度想脫離的慾望，我多麼渴望只要集中精神從夢中醒來，一切便可以重新開始。這都是因為我們都不懂如何面對突如其來的不幸，下意識下會選擇逃避。
在這之前，我從新聞片段中，看到和自己同期操班的師兄弟阿輝躺在擔架上被推上救護車，雙眼緊閉著，救護員正在為他進行心外壓。那時候我正在和太太在家吃著晚飯。然後，我默默地將碗中餘下的白飯送入口中，站起來走進房間更衣。我心裡很清楚阿輝已經死了。因為經驗告訴我，需要進行CPR，是代表人已經失去生存的表徵，存活的機會是非常小。
走出房時，太太一直在房門外面等待著。她看來相當驚惶。她靠近過來，用雙手抱著我的腰，然後抽泣起來。我只是將手輕輕放在著她的肩膊，沒有刻意去安慰，或許是我知道正在被安慰的人其實是自己。
在急症室外面的路一直佈滿著記者，鎂光燈將路照得燈火通明。像圍牆般的記者構成一條通道，那些高高架起的鏡頭一直移動追隨著每一個出入急症室的人。在當時的我眼裡，他們的臉彷彿都化成了一副副像在看熱鬧幸災樂禍的可憎容貌。我低著頭，手一直握著拳頭，有一股衝動，想走上前將所有的攝影機推倒 。
在急症室內遇見的其他人，大部分都是剛剛到達的其他師兄弟。我們一直在等，因為除了等待，我們根本甚麼也做不到。窗外的攝影記者正在爭取一切可視的罅縫嘗試拍攝急症室內的情況，就像饑餓的狼一樣。大約經過半個小時，終於，有一位護士叫我們進入手術室。她說，希望我們給阿輝一點支持，看看會不會有奇蹟。
在手術室首先映入眼裡的，是一台巨大的儀器。那台心外壓儀器就像打樁機一般，固定在阿輝的胸口上，以非常嚇人的深度在反覆按壓。他的口裡被塞上粗大的喉管，滿嘴都是血。身上還穿著救火服 —— 不，應該說是連著。因為衣服某些位置還是和皮肉相連著，醫護人員是用剪刀將制服從他身上割開。心外壓儀器一直「卜嗞卜嗞」在他身上吵鬧地運作，我在距離手術枱約三米的位置目睹這一切，雙腳發軟。他的身體佈滿著焦黑的傷痕，實在很難想像阿輝究竟承受了甚麼嚴酷的事。看著那些傷痕，覺得自己身上相同位置也開始有痛的感覺。我當場脫口而出喊出了他的名字，然而聲音的落點，顯然在一個非常遙遠的地方。
走出醫院的時候是凌晨一點。阿輝死去的消息應該已在大氣間傳開了，醫院外的記者也已經離開忙著回去趕稿 ，就像已過了買賣時段的交易市場，只剩下熱鬧過後的氣息。我全身脫力，就這樣躺在旁邊的瀝青路上，望著一支支泛黃的路燈，眼淚停不下來，心開始有一種像抽搐般的絞痛。我試圖想起阿輝的臉，明明只是不久之前才跟他見過面，但現在幾乎要用力才能想起來。滿腦子都只是他躺在手術床上的樣子。有無搞錯？真的就這樣死了？我依然不能相信這已經成為事實，一切還只是像夢一般的觸感。
回到家的時候，太太已在沉睡。我洗好了澡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，無論我如何嘗試都睡不著。突然電話震動，是來自另一位師兄弟阿濤傳來的短訊。「能到你那處嗎？」時間已經是深夜的三時，我從來未試過在這種時分在家接待朋友。但再例外的事，在今晚都顯得平常不過。
我們坐在廳中的露台，阿濤在口袋裡拿出一包香煙遞了給我。你不是戒了煙嗎？我問。「剛剛來的時候經過買的。不理了，這種時候特別想抽。」他說。
深夜巴士發出的引擎聲偶然會在窗外劃過，我們一起在沈默地抽著煙。我看著阿濤，心裡覺得，阿輝走了，另一位師兄弟卻在這個時間出現在自己的家裡，實在是有點詭異。他問我為什麼看著他，我愕然了一下，然後如實地說。他知道後，只是回應了一句單字粗話。
我們都好像找不到應該要說的話，有一種說甚麼都是多餘的感覺。那也沒有所謂，事實上，我們需要的只是一個陪伴。實在不想一個人渡過這個夜晚。
在擦掉不知是第幾根煙蒂時，他突然說：「我知道這聽起來很荒謬。但其實我在心底裡，有一點羨慕他。」他頓了一下，繼續說：「我覺得人必須要死的話，與其要從眾多平平無奇又無聊的死法選擇一種，這種死的方式，應該會被人永遠記得。」從他的眼裡能讀取到一種倔強，看得出他應該是認真的。
「嗯。」我下意識地同意，但真的是值得羨慕的事嗎？「對啊，的確是這樣。」我吸一口煙後，進一步肯定他的說法。我當時的心已經麻痹了，目光只是機械性追逐著街上一切會動的景物，覺得這一切都無所謂了。手指間夾著的香煙，繼續這樣深深地吸下去大概真的會得肺癌吧？但都無所謂了。生命這回事，好像已是脆弱得不值得花精神去在乎。
天開始光亮起來，我的睡意終於搖搖晃晃地來襲。被永遠記得。的而且確，能被人記住，某種意義上也算是一種活著的方式。阿輝，對嗎？
假如阿輝聽到這個問題的話，同樣會回應我一句單字粗話吧。我有這樣的直覺。
網民：臨近佳節倍思親，最傷還是家中人
不少網民看後都深表難過，紛紛留言安慰事主：「take care 加油」、「難過到吾（唔）知寫咩……」、「保重師兄」
「臨近佳節倍思親，最傷還是家中人」
「咁多位消防員加油呀！」
「這就是消防員偉大的原因。」
「欲語無言，祝各位消防員保重，救人、救火要緊，但自己生命一樣珍貴。」
「好感人。消防員是偉大的。」
生命從來都是脆弱的，希望不幸殉職的消防員得以安息，生者則堅強勇敢面對。
